策瑜 喻黄 大理寺
保有责任心

[三国][策瑜]一触即发19

十九


吕蒙被四支枪顶住脑门的时候,曾经想过就这么拼了算了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但就义的壮烈感正激烈翻涌之时,一盆冷水从天泼下将他打断了。

在双方已经剑拔弩张就要血溅当场的时刻,周瑜忽然打破沉默说道:“子明你放开。”

听周瑜的话似乎已经成为了吕蒙的一种习惯,于是尽管心头仍然情绪激荡带有几分不解,他还是奇迹般地真的松开了紧紧卡住对方脖子已经青筋暴露的手。

周瑜补充说道:“只要不引起冲突,我们大可以同你们走一趟,相信曹老板也不是不讲道理的恶人。”说完还摆了摆自己宽大的袖口,示意里边空无一物并没有任何藏匿物。他用了一种平和温顺的态度,配合卧床多日少见阳光,添了少许脆弱的一张雪白脸孔,方才的话就更加了八分可信。对方本也不想多添事端,再加上本来就得势便立刻同意了他的说法。

周瑜甚至主动换了一身干净齐整的便装。因为环境混乱,当他俩随着对方一起步出的时候,所有路人都以为这只是一群想要及时躲麻烦的人。他们被推着后背坐进了一辆高级轿车的后座,平时宽敞的三人座坐了四个人以便使他俩被夹在中间无法靠近车门,空气因此显得十分浑浊令人憋闷,吕蒙很快地注意到周瑜额头上开始冒出汗珠。周瑜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但毕竟还不比平常, 吕蒙见他这种状况心里更是火上浇油,才平静下的情绪又激荡起来,用力挣了一下手上的束缚。车里众人的弦再次绷紧,两个黑西装死死按住吕蒙反抗的手臂,吕蒙正待发作,却第二次被周瑜阻止。周瑜微微有些气喘,但声音里反而带了八分严厉的责备感:“你给我老实点。”

吕蒙气急,对着周瑜冲口而出:“难道咱们就这样被乖乖带走吗?”周瑜只是垂头闷不作声。吕蒙心中充满了错愕和难成大义的委屈感,终于放弃了抵抗。

在吕蒙的心中周瑜是位良师,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必须遵守的金玉良言,因此尽管是这时他也无法对周瑜产生一丝生气和怨恨。但同时,孙策是他心中的英雄,有时他甚至天真地想这个故事的结局应该是孙策踩着七彩云朵神兵天降打散一切阻力,成就美好团聚happy ending。吕蒙认为,即便在真实世界里英雄正冒着吃枪子的危险同敌方周旋,但最后的胜利仍然应该是不变的——只要自己也能完成应尽的责任。他体验着此生前所未有的沮丧,自己搞砸了一件最最简单的任务,或者就此毁了心中曾经不可亵渎的传说,不单是不败的记录,或者有人的生命也会由此而结束。吕蒙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意料之内的,周瑜和吕蒙被带到了北魏集团的总部大楼,车子开入了一个隐蔽的入口,曹操喜欢用最少的人来看守秘密,这里没有守卫没有监控只有一部直通大楼核心的电梯。周瑜脸色愈发不佳,下车后竟然都膝盖发软只能勉强站着,这下不只是吕蒙着急,北魏的人也开始用对讲向上级汇报情况。

地下室里信号颇烂,负责联络的人绕开走远了些,剩下的三人两个按住吕蒙一个拉着周瑜,电梯到了,提示灯滴答响了一声,拉住周瑜的那个人或许是觉得他并不能构成任何威胁,只是稍微闪神去看了一眼信号灯而已,但也只是在这个瞬间,方才还虚弱不堪的周瑜忽然狠狠地用手肘打在了他的喉咙上,那人身体晃晃便瘫倒在地,全过程仅仅持续了几秒。吕蒙在这个瞬间也突然明白了什么,钳住他右手的人慌张之下不自觉松开了手,吕蒙抓住时机一拳揍在了他脸上。周瑜冲过来放倒了第三个人,先前去一旁联络的人向他们射击,吕蒙闪身躲了一下毫无畏惧地再扑过去和他扭打在一起,周瑜找对时机抓住那人的头狠狠在地上一磕。世界于是清静了。

周瑜跳到车顶用力拉了拉通风口的栅栏,发现拉不动,于是催促吕蒙,“快上来一起。”他说的很急,但还是抓紧时间做了个简单解释,“刚才不是故意凶你,只不过要想办法软化他们再找机会。”他从上方向吕蒙伸出右手,手掌白的透明可以清楚看到沿掌纹纵延的血管,吕蒙借着那只手一举登上车顶,虽然刚刚经历了命悬一线的时刻却显得异常开心,亮晶晶的大眼睛充满了孩子气的笑。他们一起用力,通风口摇摇欲坠的小栅栏终于伴着许多白色小粉末被拉了下来。

周瑜捂着嘴轻轻咳嗽了一下。吕蒙蹲下身让他先行踩着自己的肩膀爬上去,周瑜点点头,挽起袖子拉住高处,才要用力身体却稍微顿了一下。吕蒙以为情况有异立即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周瑜摇摇手示意没事,盯着眼前那个一米见方的小逃生口,瞳孔里的聚焦落在几不透光的深处,脸上忽然就带了点笑,他说,“没事,我只是在想,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不能……”

不知是太小声还是本身就没说出口,吕蒙没听到最后那几个音到底是什么。时间紧迫,他们再没废话加紧行动。


大厦的通风管道弯曲复杂,时宽时窄。所幸每一处都还能勉强通过。吕蒙跟在周瑜身后尽己所能地快速前进,在黑暗里只有前方簌簌地喘息一声声传来。周瑜用力撬开管道尽头的铁闸门,他们终于置身于一个稍微宽阔了些的空间里。

在吕蒙尚未开口关心之前,周瑜抓紧时间快速地深吸几口空气,继而再换上平时的语气说道:“这栋楼因为是重点项目,曾经组织大家看过一次设计图,我当时便记下了从这里一直走最后可以通到下水,这样的话应该就可以出去。”吕蒙心中的担忧一下被崇拜所代替,在黑暗里露出一个异常信服的表情。周瑜认真对他说,“以后你要记得,任何关于对家的小事都不算是小事,都要仔细对待。”

他那种讲课的姿态不知为什么,在这一刻又给吕蒙添了几分难以言明的不安,但时间紧迫,周瑜已经转身向着一个方向疾步奔去,吕蒙也只好紧追过去。

周瑜就像在自家后院一样绕过一排排横七竖八的管道,空间越来越明朗,间或有细小的水声传来,在目的地是下水管道这个前提下,眼前的一切都带有胜利在望的感觉。

终于,幽暗空间里出现了一点白色,他们奔过去,那是一个位于高处的出口,有日光透过上面丁点大的小孔打下来,细长但是令人满怀欣喜。

出口有一人多高,旁边没有什么可以攀爬的位置,吕蒙想也没想立即拍拍自己的肩膀,“副组长你快点。”

周瑜在今天一直表现的简洁迅猛,一路向前。但在这时刻反而退了一步。“你先上。”他不给吕蒙讨价还价的机会,自己马上补充说,“那上边的盖子要用力敲才能打开,我刚才开闸门手肘扭到了,使不上力。”

他说话的时候还揉了揉手臂作为佐证,看的吕蒙一阵愧疚。他没再多想,立即借着周瑜的身体爬上高处,刚好可以够到那个透出小阳光的盖子。吕蒙深吸一口气,两手一起用力一推,出乎意料的,盖子轻快地落在了一边,霎时便有大把的阳光洒了下来。他心头大喜,撑住两边的地面把自己拉了上去。他们在地下逃跑的距离已经超过了大厦的范围,出现在吕蒙眼前的是一片草绿花香,以及和方才全然不同的和平气息。吕蒙立即俯下身子趴在井口,向周瑜伸长了手想拉他也上来,但只是做到一半,他忽然便愣了。

地井太高,他刚才是踩在周瑜肩上才勉强跑了出来,现在即便探下去了半个身体还是差了很远,根本无法抓住周瑜的手。

周瑜甚至都没有向他伸出手,他站在下方仰起脸对吕蒙笑了一下,说了在最初的最初,吕蒙走进他办公室后他曾说过的话。他说:“子明,很高兴认识你。”接着他说道,“你快走吧。”

吕蒙一阵两眼发黑,喉头像是被什么梗住了,几乎吸不上气来。周瑜慢慢踱到靠墙根的地方坐了下来,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才又抬起头。吕蒙于是看清他脸上的疲态,他真的已经很累很累了,就像一张被绷了很久的弓,射出最后一箭之后,弓弦也终于承受不住断开了一般。他坐在地上,重新把头埋回了两臂间,再向吕蒙摆了摆手,用一种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音量喃喃说了一句:“我不会被他们再抓到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不能连累你们还有他。”


这时印在吕蒙脑子里的,是几周前的那个场景,当时周瑜衣服里汩汩冒出的血把他的腰都染得一片湿濡,他背着肩上的人拼了命的跑,几十米的距离却好像有无尽的黑暗一般,怎么追也到不了头。如今他俩身处明暗之间,正下方的世界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他努力想把周瑜从那里拉出来却好像只能拉到一个空无的黑洞。

一个黑漆漆永远探不到底的黑洞,又或者是一个不断轮回周而复始逃不开的噩梦。

吕蒙一声不吭,翻身径直从那个井口又跳了下去。

他摔在冰凉的地上,因为太着急落地有点不稳,脚还扭了一下,一时没能爬起来。周瑜惊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待到一切尘埃落定,他气得冲过去狠狠踢了吕蒙一下,用力吼他:“你再上去一次,没有时间了,快点给我走!”

吕蒙趴在地上硬挨了一下就是不动。

周瑜无力地捂住脸长叹一声,蹲在了他身边。

伴着喉咙里的呜咽,吕蒙说道:“副组长……老师,对不起,但是这样我没脸回去见他们。”


“你没脸见谁?”

熟悉的声音打在墙上撞出回声,顿时充满了整个空间。周瑜身体明显抖了一下,猛地抬起头向声音的方向望去。

影子和脚步都在缓缓逼近,而后是他的样子。先是溅了少许泥点不算太干净的短款军靴,而后是牛仔裤磨到发白的裤边,接着是腰身和潜潜插在两边裤袋里的手,他常带的金属链大手表,卡其色的半袖T恤,手臂上线条优雅紧实的肌肉。周瑜一点点看着孙策俊秀的面孔从黑暗里现出形来,他慢慢走近,最后站在了天井里落下的光圈中间,脸上还带着轻松狡黠的笑,就像站在舞台。

他一把将周瑜从地上拉起来,紧紧搂住他的腰,空出的手掐了一把周瑜的脸。

“小疯子,你为什么要欺负子明?赶紧对人家道歉。”

周瑜就好像没有听懂一般,只是紧紧地盯住他。孙策叹了叹气,自己转向吕蒙抱歉地说道,“都是被我惯坏了,这么暴力。子明你千万别介意。”

吕蒙站起身。孙策身后跟了一队他并不熟悉的人,他紧张地投去疑问的目光。孙策捏捏他的肩膀,“别担心,我来了就不用担心。”

无论是否脚踏七彩祥云,但孙策是这样说的,所以吕蒙便真的放松了。他骄傲地挺直身体,站在了他们旁边,就像站立于自己心中的传说。


孙策只带了太史慈过来,加上吕蒙和周瑜也不过四个人,开了一辆丝毫不拉风的两厢车,表现出低调顺从的姿态。

走路的时候他仍然一只手搂着周瑜,让对方能借力靠在自己身上。周瑜一度很逞强地想把他拨开自己走,孙策十分耐心地重新拉过他,手心上移了一些,那里是周瑜先前受伤的位置,经过方才的折腾早就开始抽痛,孙策将掌心轻轻贴上去,旧伤口就被一阵暖意所包裹,一点一点温柔地化解开疼痛。


他们走到大厦正门,孙策对北魏的众人说道:“让他们先走吧,谈事情我一个人就够了。”

司马懿从人群里向前一步答道:“既然都来了,就一起谈吧。留你一个人多不好。”

“不可以,我的人身上有伤,我要把他送走。”孙策稍微侧头看看周瑜,“这不也是你们做的好事吗?我与曹仁的账都没算完呢。你们如果想合作,连这点诚意都拿不出我就要伤心了。”

司马懿讪讪地笑了两声:“那事儿等曹仁先把这次的伤养好再说吧,以后如果真的合作还希望你能对他宽容些。”他掏出手机向孙策做了个请示的表情。

孙策笑说:“请便,有你这么会办事的人在,难怪曹老板能有今天的风光。”

司马懿很有礼貌地走开去打电话,只过片刻便转了回来。“说好了,但也只许留伯符兄一个人,这位太史先生也请离开。”

太史慈心里正在盘算无论如何不能留孙策一个人,自己要留下,关键时刻可以出工出力。哪知冷不防地被点名,顿时升起股不满就要上前去找麻烦。

孙策立即挡在他身前压着嗓子叫了一声:“子义。”太史慈不服气地停在一半,孙策继续道,“你去开车。”


这是一个春天里常见的,灿烂明媚的大风天,才走出大门便有刺眼的阳光卷在风里刮了过来。孙策的右手掌依然捂在周瑜的肋骨上方,就像在帮他抵抗迎面呼呼吹着的大风。

太史慈发动了车,吕蒙迟疑地左右看了看,不得已先坐了进去。孙策这时才松开手,“走吧。”他先轻轻推了一下周瑜的背,而后又自己再反手拉了他一下,“再等一下……”

孙策把周瑜重新拉到自己面前,细细盯着他的脸看了看,忽地笑了,“怎么脸这么脏。”他一手托着对方的下巴,另一手在他脸上很仔细地擦了几下,“这样就好了,快走吧。”

周瑜带着脸上一道道的黑印子默默地被他推进了车,砰地一声,孙策关上车门。

两厢小车缓缓开动起来,两旁站了许多陌生面孔,孙策孤零零地在他们中间,目光一直追着这台车子。警卫打开了电动大门,宽敞的大马路出现在眼前,坐在司机位的太史慈松开油门,皱起眉头拳头猛砸了一下喇叭,但终于还是重新挂上了前进档。孙策的身影已经从侧车窗转移到了后窗的位置,周瑜一直保持着与他四目相视的姿态,此时正扭过身去一手搭在椅背上看着他。

他看到孙策向他摇了摇手,那是在说再见。

沉默了许久的周瑜在此时终于开口,他说道:“子明你是个好学生。你做的不好是因为我这个老师也有坏毛病。”吕蒙还未来得及问个详细,周瑜已经紧跟着对太史慈说:“子义你狠狠地踩油门,能开多快就开多快。”

太史慈觉得现在唯有尽早和孙权碰头想办法才是上策,以为他两人想到一起了,于是顺从地点点头,毫不犹豫地一脚踩了下去。

就在车开始剧烈加速的瞬间,周瑜突然打开车门跳了出去。

强大的加速度将他甩了出去,他蜷起身体在地上翻滚两圈缓解冲力,一阵天旋地转。车里剩余的两个人也被这种行为惊了一跳,但眼见立即有人围了过去,做什么都只能让情况加倍混乱,在原地打晃一下的小车终于还是铁了心地向前奔走了。

周瑜在晕眩间忽然被人搂在了怀里,孙策紧紧把他抱在胸前,自己背贴在地上滑出了很远。两个人终于停下,孙策几乎要抓狂地大声吼他:“你有病啊!真疯啦!”

周瑜睁开眼正好看到垫在自己身下已经涨红的那张脸,他两手一紧死死抓住孙策的领子,一贯斯文和气的脸上露出了生平最狠绝的表情。他咬牙狠狠地对孙策吼了回去。

“混账东西,你再甩我一次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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